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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戏说戏词 (第1/1页)

    我从小喜欢京剧,能哼两口;特别是样板戏,几乎所有的唱段还能背下来。但弄不清[二黄原板]又是[西皮流水]什么的是怎么回事儿。我学拉京胡的时候才闹明白,西皮用的是63弦,二黄则是15弦。还有个“紧拉慢唱”,这意思很明白,就是唱的节奏不一定快,拉京胡的却要很快地拉,像《智取威虎山》中“打虎上山”一段的过门儿,就是紧拉慢唱。

    小时候看戏,主要看个热闹。像猴戏,或穿软底鞋的武生出来能翻跟头的戏都愿意看。穿着厚底的鞋,拿着枪头子乱比划一通的次之;若站在那里只是唱,如同鲁迅先生所说,咿咿呀呀地唱半天的就不喜欢了。

    待到成年之后,又不怎么喜欢武打的戏了。京戏的武打,太假模假式。特别好几个人同时拿枪头子往一个女的身上扔,尔后那女子跳起来,将那些枪头子踢回原处的动作假得厉害。一是不出错的时候不多,二是那女子往往要等上一会儿旁边的人才开始扔,没有个打斗的概念,赶不上武术精彩、逼真。

    这时候,即开始喜欢戏词。像三国戏、杨家将的戏及《锁麟囊》《徐策跑城》什么的,词儿好,唱腔也好听。看过汪曾祺先生写的《大劈棺》,词儿也不错。他写一个少妇给丈夫上坟,这么写:“实指望少年夫妻,终身作伴,谁知你一病奄奄,半路里把我闪。你叫我靠谁吃饭?怎办得柴米油盐开门七件?况且我正青春,一朵鲜花才绽。怎奈得枕只衾寒孤孤单单,冷淡、难堪。”我们平时喜欢说“开门七件事,柴米油盐酱醋茶”,他来一个“柴米油盐开门七件”,很有味儿,很凄情,也很简洁。

    20世纪80年代,朋友们一起开笔会的时候,喜欢唱两句小吕剧,叫:“知道不对就好办,就怕是私字迷住了你的眼。”唱的时候,第一句须念,第二句才唱。如果有人见了你,二话不说,上来就一句“知道不对就好办……”你一时反应不过来,好像真犯了什么事儿似的,往往就会产生点喜剧效果。唱那玩意儿还容易上瘾,没事儿的时候,隔一会儿就想来两句。有一次,我参加一个电视剧创作方面的座谈会,照例地隔一会儿就来上那么一口,不料旁边一老兄面呈不悦之色,余甚奇怪,莫非是斥我不够稳重吗?一朋友遂向我介绍,此公即是这两句戏词的作者也!他不悦,乃是怀疑你一遍遍地唱起来没完儿,有嘲讽之意矣。余赶紧向那老兄解释,只是喜欢耳,并无他意,一个剧作家,能有几句戏词让人念念不忘,已是大幸矣,怕的是写一辈子戏,人家一句也记不住,岂不悲哉?那老兄始才眉开眼笑地与我握手言欢。几年不见,文田兄,你可安好?

    有一获短篇小说全国奖之老兄,在一次笔会上说,他亲眼见过“文革”时期一位业余作者写的小戏,有四句流传甚广,叫:“我本共产一党员,生产队里把动劳,坛坛罐罐都用上(指抗旱),为何反而把斗挨?”也挺好玩儿的是不是?

    我曾几次有幸听评论家宋遂良先生唱川剧《列宁在十月》,那词儿大概是这样的:“我乃弗拉基米尔·伊里奇,脱下了大衣缴给你瓦西里,打冬宫还需要研究仔细,具体事你去问捷尔仁斯基……”此乃民间口头创作,不容易搬上舞台,却有极强的生命力,不太可能失传的。

    我第一次写戏词,是刚当专业作家的时候。当时有一家专业报纸开了个栏目,叫“作家风采”,除了刊登作家的照片之外,还须写两句玩深沉的话。我玩不了,即绞尽脑汁写了几句戏词:“这一段咱心情好不轻松,实现了当作家一个美梦。从此后把生活好好深入,沉下心搞创作与世无争。当然喽,学马列毛泽东思想也须抓紧,更不能忘记了两个文明。唱上它二黄原板这么一段,告知那关心我的众位弟兄。”

    我喜欢戏词,还有一个原因就是,现在的诗,大部分看不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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